第一百三十章 出发战场_苏断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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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出发战场

  在日落西山时,范意致和顾闲书带领着新骑兵们可总算赶到了城门,由于夜间赶路前路无法照明,未免耽误行程,干脆推迟到卵时就出发,先让赶路而来的士兵们休息整理过后再向高南平原前进。

  几人一别便已是半年,如今再见,未免有些叙旧的情怀。

  尤其是宋如玉一听说翼州骑兵已至城外时,就放下了手上的所有事务,特地赶去见顾闲书。

  多日的舟车劳顿,使得顾闲书的脸色不是太好,见到宋如玉时也是高兴,脸上浮现着笑容,见他行动自如,不由放心了些许,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宋如玉心知顾闲书的体能不好,这些天跟随行军赶路,想必已是劳累,想着日后行军赶路有的是时间带他去看山贼们,于是先让顾闲书先去歇息,不然无法天亮时无法跟随军队赶往高南平原。

  毕竟路途遥远,想必没有房间这么好的条件让他歇息了。

  顾闲书回房间时,有些放心不下,还是问着:“……张覆……没什么事吧?”

  “他虽才十几岁,但是力气比那些大汉还要大,再说他身为我的亲卫,就算是有事,我也会护着他,你不必太过担忧。”

  “那就好……”顾闲书轻叹气,“他要是在战场上出了事,我恐是难辞其咎,毕竟战场上这么危险,我当初就应该坚持让他留在山寨里……”

  宋如玉觉得这些并不用担心:“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小子有多倔,纵然是我都没法让他改变念头,更何况他在军营里表现得很好,假以时日定能成大器。”

  顾闲书亦为张覆终于长大了感到高兴,但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毕竟当初他不想让张覆跟着下山还有另一层原因,正如宋如玉所说,张覆的脾气太倔,他怕的是他心里记恨着镇南军,毕竟这孩子可是一夜之间失去了双亲,那种痛苦恐怕是永生难以释怀。

  但是这种担忧他没法跟宋如玉讲述,宋如玉定不会察觉到异常,说不定还会特地观察张覆一举一动,而张覆看着沉默寡言,实则心思敏感,说不定就察觉到宋如玉的意图,到时候弄巧成拙可就糟了。

  或许,是他想多了罢,这孩子性子犟,毕竟留在军营里生活了这些时日,说不定真的释怀了也说不定。

  而范意致早早地被王副将军安排先去房内,但他向王副将军打听到李垚所住的地方,便直奔李垚的房间而去。

  不同顾闲书的疲惫,即使这一个多月来的赶路,范意致除了身上灰扑扑的戎装和脸上还有多日未曾处理的胡渣看得出风尘仆仆,但双眼依旧神采奕奕,看起来颇为精神,周身的气质比半年多前多了几分沉着和魄力,只有见到李垚时,眸子里依然浮现出熟悉的温和的笑意。

  此时李垚刚洗完澡,换上了便服,高束的黑发微垂,坐在桌旁,静静地凝视着他的到来,小脸依旧秀丽而乖巧。

  丝毫不像是白天里上场杀敌的一身杀气号令千军的将军,反倒让人觉得是哪家的小公子在等着情郎。

  范意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李垚一番,见到他神色如常,身上并没有伤势,稍稍安心,眸子里的笑意弥漫到脸上,他想要走近些跟李垚说话,但意识到自己衣服太多风沙灰尘,在距离李垚一尺远时停下,怕他身上太脏沾染了面前这个干净的人儿。

  范意致高兴地说:“李垚,你猜我在翼州见到谁了?”

  李垚想都不用想,直接猜到了,说:“我家里人。”

  虽然李垚一下子就猜到了,少了许多惊喜感,但范意致见到李垚的喜悦还很高,觉得他肯定是思念着亲人所以才会第一反应就想到了。

  “是的,我在翼州时去见了你的家里人,他们过得不错,塞漠军并没有为难他们,而且你娘的身体也无大碍,此次她还拜托我给你带了东西。”说着,范意致拿出一个包袱,里面是一双缝好黑色的棉靴,针线密集整齐,看得出用了心去一针一线地穿织而成。

  “如今已过冬,天气寒冷,你娘怕你上战场冷着,给你做了双鞋让我带来,你试试合不合适。”他将手里的棉靴递给李垚。

  李垚看了一眼,就知道这鞋的尺寸了,说:“合适的。”

  范意致想起了以前也有一次,他替秦香玉给李垚送鞋,李垚只需一眼便知鞋子合不合脚,但这次他积极地劝道:“不如你还是穿上试试罢?鞋子要真正试了才知道舒不舒服。”

  不过只是试鞋而已,李垚并不抗拒,也说好,从范意致手上拿过黑靴,当着范意致的面开始换鞋。

  当李垚的白皙的脚丫出现在视野里,不同于军营里的士兵们那般常年不洗脚的一股酸臭味,白嫩干净并没有任何异味,脚也不似女子般娇小,纤长而瘦削如剥开的鲜嫩竹笋,范意致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仿佛偷看了良家未出阁的姑娘的脚似的心虚。

  李垚将两只黑靴都套上,还依照范意致的要求起身走了两步,说:“不错。”

  范意致见他走得也顺畅,鞋子穿上刚好合脚,想必也是舒服,不由露出笑容,说:“那就好。”

  不过,李垚想起之前秦香玉做错鞋子尺寸的事情,现在他们又许久没有见过面,他的脚比之前变长了点,理应不可能这么合适,他将疑惑直接问出口:“她是怎么知道我现在的脚的尺寸?”

  范意致早有准备,说:“她是你娘亲,自然知道了。”

  “可是她之前做错尺寸,我没告诉过她。”李垚直接戳穿了他,“所以她很大可能并不知道我的尺寸,你在说谎。”

  范意致的笑容滞了下,继续说:“怎么会,或者是母子之间的心有灵犀也说不定……”面对李垚那纯粹的漆眸,他有些难以招架,只好微移开视线,“……总之鞋子合脚舒服就行了,你也不必想太多,你先穿着罢。”

  李垚也不纠结,反正不过是一双鞋,他点了点头,不再追问,范意致松了口气,见李垚要又要脱鞋,眼看着那双白皙的脚再次露出,他连忙说:“那我就告辞了,你早些歇息,我明日还要跟着宋将军出征,就不叨扰了。”说罢,赶紧转身推门而出,颇有落荒而逃的意味,离去时手忙脚乱地将房门掩上,想到李垚刚刚衣着单薄,在门外嘱咐着:“夜间露寒,你若洗漱完后穿多些,免得感了风寒。我……我就先走了。”

  李垚回了句:“一切小心。”

  他想到对方是即将要赶赴战场的战友,即使他觉得一句小心并没有起到真正的作用,但是这里的人信奉这些话语的作用,那么他可以给战友一些语言上的力量。过了片刻,门外才再次响起回应,低低地回着:“你也是……等战争过去了,我们再去赛马吧。”

  “可以。”李垚一口应下。

  范意致无声地笑了,再望了眼房门内的人影,踏着坚定的步伐离去。

  这个约定在他心里生根发芽,胸膛处涌动着温热的暖流,他握紧拳头,在战场上他要竭尽全力地活下来。

  第二日,天灰蒙蒙时,农家的公鸡刚开始仰天长叫第一声,士兵们已经整装待发,在寒春的冷气中,呵着雾气整齐有序地小跑着朝着高南平原出发了。

  远远地,一抹挺拔的人影伫立在城墙之上,冷风之中,一生戎装英姿飒爽,丝毫不被寒冷所影响,视线远远地目送着长长的军队离去。

  从城墙之上望去,士兵们宛如密密麻麻的蚂蚁般般向前流动,队伍前列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依然醒目,似有所感地猛然回头,瞥到城墙之上的那抹身影,咧开着嘴笑了,高举起手向城墙的人挥手示意,满是爽朗潇洒,一如每次带领山贼们下山时的豪迈自信。

  在他的自信中,这次他必定也能凯旋归来。

  赵元见宋如玉的动作大开大合,似乎并没有大碍,不由问:“将军,你的伤好了?”

  原本因牵扯到后背上的伤口而蹙起的眉头立即放开,宋如玉依旧挂着爽朗的笑:“当然了,你等着看将军我在战场上大杀四方。”他余光瞥到不远处神情疲惫还不知晓这件事的顾闲书,特地低声吩咐着周围的山贼们,“别让军师知道这件事,反正伤已经好了,就别让他瞎操心了。”

  因听见宋如玉中气十足的话语,在其后默默跟随的张覆不由将视线投去,恰巧跟范意致投去的视线撞在一起,抿紧唇,神色不明,沉默地将视线移开,只跟在宋如玉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也不参与众人的玩笑,阴沉而寡言。

  军队渐行渐远,天空已经开始放亮,依旧是昏沉的天色,仿佛黑云压着城墙而下,挺拔的黑影撑起了一片天地,无惧天下般的气概。

  一人默默地站在他身旁,一直陪着他看着军队远去,逐渐消失在山峦之中。

  古来征战几人回,此次也不知这些人里有多少人能顺利回来。

  齐牧野收起悲凉的情绪,看向身旁的男人,似乎说给自己听似的:“他们会回来的,不用担心。”随即像是害怕失去身旁的人,手一把握紧了李垚的手腕,生怕他如那支军队一样消失在生死不明的战争里。

  李垚没挣脱他的手,从远方收回视线,转身面对他,眸子里只剩漆黑,里面似一片虚无却又有一点亮光,亮光在漆黑中宛如坚定的信念,平静到毫无起伏的语气。

  “我不会死在战场上,如果我死在战场上,也只能说明我的程度仅此而已。”

  握着他手腕的手越发紧了些,这反而更加深了齐牧野的恐惧。

  李垚继续道:“若是死在这样的战场上,你也不必吊唁,也不用……”

  “不,”齐牧野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望进他的眸子,黑眸倒映着他的身影,精神力竟与李垚的精神力宛如藤蔓般纠缠在一起,紧紧地吸附着李垚,认真地宣告着:“我会去找你,死也会找到你。”

  李垚感觉到齐牧野的精神力猛增,一时间竟然跟他旗鼓相当。

  李垚依然冷静:“死了的人是没有任何价值。”

  “那又如何?在我心里你并不能用价值衡量。”齐牧野说,“你并不是货物,你不必老是用价值衡量,你就是你,仅仅因为是你,无论是否有价值,无论你是生是死,那对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不曾变过分毫。就因为那是你,不是别人。”

  李垚反问:“如果是别人,你就不找了?”

  齐牧野一愣,随即坦然承认:“对……你说我自私也好……但你对我而言与旁人不同。”

  此时他们周围无人,士兵早就在齐牧野站在李垚身侧时,被他屏退到一旁。

  城墙上的寒风呼啸,吹得李垚的墨发飞扬,漆眸中出现一丝触动,他再次感受到出现过的暖意在胸膛流动,暖流顺着四肢流动,汇聚在指尖,被齐牧野握着的手腕都微微发烫。

  他微启唇,竟然不能像往常冷静地否定他的这种无谓的想法,话到嘴边,终究变成了一声低低的应允。

  “嗯。”

  恋爱智脑:“你变了。”

  李垚:我没有。

  恋爱智脑:“你开始变成感性,连否定都做不到了。”

  李垚:……这种事情不会存在,我不会死。

  所以他只不过是照例“温柔”地顺应对方的意思罢了。

  不过若是真有这么一天,至少,死亡的时候还有个人奋不顾身地为他争取着,那似乎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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