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西比尔(中)
即便是在学生时代，周雨也很少叫外卖。因为父亲的职业，家里对卫生问题看得尤其严重。读书时他的饭菜由请来的阿姨负责，或者在食堂解决，独居以后则靠他自己。他并不好重口，油盐都吃得很少，大部分时间里只是用清水煮食，弄熟后撒上少许调料。他觉得这样既干净也省时，且老实说比周妤做的菜还容易下口些，而罗宾瀚却痛心疾首，高呼他根本没有人生。
虽然周雨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严重的事，至少明白自己的饮食习惯和主流家庭是不太相同的，他多少受了一点父亲的影响。然而当他看到荆璜吃饭的样子时，顿时也有了种类似罗彬瀚的心态。
他点的是西式快餐，无非就是薯条汉堡，对他这个年龄的男生也不足为奇。另类之处在于，周雨发现他吃的全是炸土豆、面包、烤玉米，当他拿起汉堡时，还要特意把里面的夹肉抽掉，煎蛋倒是留在里面。联想起先前在黔州省的经历，周雨还没见这年轻人吃过肉食。可奇怪的是他对肉菜又照点不误，不像是因为宗教信仰而戒荤。
“……你减肥吗？”他忍不住问道。
“啥玩意儿？”荆璜莫名其妙地问。他的体型一点也不胖，在同龄人中算得上偏瘦，而且看去缺乏锻炼，没什么肌肉。而且即便不吃肉，这种快餐本来也是高热量，想必不是减重人士的首选。
实在想不通理由，周雨只能直接问道：“你不喜欢吃肉吗？”
“难吃。”荆璜直接地回答道。
“那么为何不直接点素菜？动物油脂你应该也吃不习惯吧？”
周雨见过真正的素食主义者，就是他大学时代的同学。其人从小吃素，B12全靠蛋奶和维生素片补充，一点肉腥也沾不得。据他所说，吃惯素食后再沾油腥会觉得恶心难受，难以下口。而面前的荆璜却似乎无此顾虑，他只是不吃肉本身，对于炸鸡沾在汉堡上的油毫无避忌之意。
荆璜的表情似乎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他面无表情地叼着薯条说：“肉难吃，油又不难吃。无所谓。”
周雨一时无言。他还没见过这样的素食者，只能把他归之于某种特异性的厌食癖。幸而他既然不排斥荤油，脸色也比常人光彩得多，暂时倒不必为他的健康担忧了。
面对他的关心，荆璜本人却是一脸满不在乎。他抽出一根薯条喂给鹦鹉，又被周雨提醒道：“它不能吃调味和油腥过重的东西。”
荆璜不耐烦道：“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这玩意儿命硬着呢，死不了的……说回你那女朋友，她什么性格？怎么失踪的？”
周雨疑心他是在转移话题逃避医嘱，但也没办法强迫别人怎么吃饭和养宠物，于是也不再纠缠这些无谓之事。他三言两语地介绍了周妤，说她平时的爱好与待人的模样，又讲到在他们订婚前周妤是怎样满脸寻常地离开，然后自此人间蒸发。
他当然没有说接下来的事情。事实上他原本连周妤的失踪都没打算告诉这个奇怪的年轻人，可或许是因为和李规的接触，他心中烦躁不安，实在需要和别人倾诉一下。荆璜也许不能说是个可靠的听众，但至少表现出了一点关心。
荆璜确实很关心这件事。当周雨讲述时，他便直勾勾地瞪着周雨的眼睛，甚至连叼在嘴里的薯条也忘记嚼，那表情简直有点滑稽，令周雨想起他以前在实验室见到的小白鼠。当那些从小培育在人工环境下的生物正抱着一块鼠粮大快朵颐，却突然看到周雨的脸出现在笼顶时，它们那种既惊呆又懵懂的表情实在让周雨难以忘却。
“就这样？”荆璜吞下薯条说，“说要回家，结果就没了？也没留个信什么的？”
周雨摇了摇头。
“啥玩意儿啊这，”荆璜翻着白眼说，“骗了炮就跑？还玩这一套的？”
周雨目光怪异地看着他。他根本没有提过自己和周妤发生关系的事情，而且不管怎样宣扬男女平等，说周妤骗他的炮还是让周雨感到浑身不对劲。
“她不是主动离开的。”
“你怎么知道？”荆璜大咧咧地说，“有人找你要赎金了？”
这个问题就像是回到了半年前。他和罗彬瀚反复地讨论，甚至是争执。如今周雨已经有了答案，但却无法将之告诉荆璜。他知道勉强笑笑说：“她不是自愿的。”
荆璜哦了一声，竟然没有再追问周雨如此笃定的理由。他吃光了那包薯条，随手把包装袋放在桌上。鹦鹉立刻跳下他的肩膀，把脑袋钻进袋内，企图从里边搜出点残渣。
“你还在找她？”荆璜把它拖出来时问道，“有线索没？”
周雨嗯了一声。他还远没有信任荆璜到罗彬瀚的地步，但却不想否认这点。
“你刚才那电话跟这事有关系？”
荆璜这突然的敏锐令周雨意外。他想了一下才说：“可能有关系，现在还不知道。”
“那你干嘛一脸窝火样？”荆璜奇怪地问，“跟你打电话的谁啊？你女友的前男友？”
周雨的眉毛立刻跳动了一下，他想劝对方少看点韩剧，但最后还是没有让话题跑偏：“不是，他不认识周妤。他的妹妹和周妤一样失踪了。”
“所以他在找妹妹？”
“我不知道。”周雨有点冷淡地答道，“他可能在找。”
荆璜的表情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盯着周雨看了一会儿，然后耸耸肩说：“啥破玩意儿。”
“……你指什么？”
“所有的事，你们这一堆事。”荆璜用力地晃了晃脑袋，拿起一根甜玉米棒，然后用更加严肃的语气重复道，“都是啥破玩意儿。”
周雨不太明白他这句话到底是嘲讽还是抱怨。他感觉荆璜似乎把这当成了某种感叹句来使用。还不等他说话，荆璜已经啃着玉米棒说道：“你要不要考虑找个新的女友？我看你们这女人也挺多的，你长得也还行，应该不难找吧？”
这句话无疑冒犯了周雨，他马上冷下脸说：“我只想知道她是否安全。”
“这么死心塌地的吗？”荆璜仍然用那种无所谓的调子说，“好吧，你非要这样也行。鸡块你吃吗？”
他打开纸盒，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嫌弃地皱起眉，马上把它推到周雨那边。周雨不太适应他的思维跳跃，一时没有答话。鹦鹉趁着这个空挡飞扑而下，奋力在鸡块上啄了两口。
“靠！想死啊你？允许你动口了吗？”荆璜一把将鹦鹉抓了下来，随手拉开旁边的抽屉，把它扔到里头关住。鹦鹉在柜中发出闷闷的大叫：“Mayday!Mayday！”
周雨瞠目结舌。还不等他委婉地建议荆璜不要虐鸟，对方已经站起来说：“走，现在去的话还赶得上夜宵。”
“去哪儿？”周雨愕然问道。
荆璜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他瞟着周雨说：“你不是想知道你女友是死是活吗？走啊，去问问说不定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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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周雨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严重的事，至少明白自己的饮食习惯和主流家庭是不太相同的，他多少受了一点父亲的影响。然而当他看到荆璜吃饭的样子时，顿时也有了种类似罗彬瀚的心态。
他点的是西式快餐，无非就是薯条汉堡，对他这个年龄的男生也不足为奇。另类之处在于，周雨发现他吃的全是炸土豆、面包、烤玉米，当他拿起汉堡时，还要特意把里面的夹肉抽掉，煎蛋倒是留在里面。联想起先前在黔州省的经历，周雨还没见这年轻人吃过肉食。可奇怪的是他对肉菜又照点不误，不像是因为宗教信仰而戒荤。
“……你减肥吗？”他忍不住问道。
“啥玩意儿？”荆璜莫名其妙地问。他的体型一点也不胖，在同龄人中算得上偏瘦，而且看去缺乏锻炼，没什么肌肉。而且即便不吃肉，这种快餐本来也是高热量，想必不是减重人士的首选。
实在想不通理由，周雨只能直接问道：“你不喜欢吃肉吗？”
“难吃。”荆璜直接地回答道。
“那么为何不直接点素菜？动物油脂你应该也吃不习惯吧？”
周雨见过真正的素食主义者，就是他大学时代的同学。其人从小吃素，B12全靠蛋奶和维生素片补充，一点肉腥也沾不得。据他所说，吃惯素食后再沾油腥会觉得恶心难受，难以下口。而面前的荆璜却似乎无此顾虑，他只是不吃肉本身，对于炸鸡沾在汉堡上的油毫无避忌之意。
荆璜的表情似乎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他面无表情地叼着薯条说：“肉难吃，油又不难吃。无所谓。”
周雨一时无言。他还没见过这样的素食者，只能把他归之于某种特异性的厌食癖。幸而他既然不排斥荤油，脸色也比常人光彩得多，暂时倒不必为他的健康担忧了。
面对他的关心，荆璜本人却是一脸满不在乎。他抽出一根薯条喂给鹦鹉，又被周雨提醒道：“它不能吃调味和油腥过重的东西。”
荆璜不耐烦道：“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这玩意儿命硬着呢，死不了的……说回你那女朋友，她什么性格？怎么失踪的？”
周雨疑心他是在转移话题逃避医嘱，但也没办法强迫别人怎么吃饭和养宠物，于是也不再纠缠这些无谓之事。他三言两语地介绍了周妤，说她平时的爱好与待人的模样，又讲到在他们订婚前周妤是怎样满脸寻常地离开，然后自此人间蒸发。
他当然没有说接下来的事情。事实上他原本连周妤的失踪都没打算告诉这个奇怪的年轻人，可或许是因为和李规的接触，他心中烦躁不安，实在需要和别人倾诉一下。荆璜也许不能说是个可靠的听众，但至少表现出了一点关心。
荆璜确实很关心这件事。当周雨讲述时，他便直勾勾地瞪着周雨的眼睛，甚至连叼在嘴里的薯条也忘记嚼，那表情简直有点滑稽，令周雨想起他以前在实验室见到的小白鼠。当那些从小培育在人工环境下的生物正抱着一块鼠粮大快朵颐，却突然看到周雨的脸出现在笼顶时，它们那种既惊呆又懵懂的表情实在让周雨难以忘却。
“就这样？”荆璜吞下薯条说，“说要回家，结果就没了？也没留个信什么的？”
周雨摇了摇头。
“啥玩意儿啊这，”荆璜翻着白眼说，“骗了炮就跑？还玩这一套的？”
周雨目光怪异地看着他。他根本没有提过自己和周妤发生关系的事情，而且不管怎样宣扬男女平等，说周妤骗他的炮还是让周雨感到浑身不对劲。
“她不是主动离开的。”
“你怎么知道？”荆璜大咧咧地说，“有人找你要赎金了？”
这个问题就像是回到了半年前。他和罗彬瀚反复地讨论，甚至是争执。如今周雨已经有了答案，但却无法将之告诉荆璜。他知道勉强笑笑说：“她不是自愿的。”
荆璜哦了一声，竟然没有再追问周雨如此笃定的理由。他吃光了那包薯条，随手把包装袋放在桌上。鹦鹉立刻跳下他的肩膀，把脑袋钻进袋内，企图从里边搜出点残渣。
“你还在找她？”荆璜把它拖出来时问道，“有线索没？”
周雨嗯了一声。他还远没有信任荆璜到罗彬瀚的地步，但却不想否认这点。
“你刚才那电话跟这事有关系？”
荆璜这突然的敏锐令周雨意外。他想了一下才说：“可能有关系，现在还不知道。”
“那你干嘛一脸窝火样？”荆璜奇怪地问，“跟你打电话的谁啊？你女友的前男友？”
周雨的眉毛立刻跳动了一下，他想劝对方少看点韩剧，但最后还是没有让话题跑偏：“不是，他不认识周妤。他的妹妹和周妤一样失踪了。”
“所以他在找妹妹？”
“我不知道。”周雨有点冷淡地答道，“他可能在找。”
荆璜的表情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盯着周雨看了一会儿，然后耸耸肩说：“啥破玩意儿。”
“……你指什么？”
“所有的事，你们这一堆事。”荆璜用力地晃了晃脑袋，拿起一根甜玉米棒，然后用更加严肃的语气重复道，“都是啥破玩意儿。”
周雨不太明白他这句话到底是嘲讽还是抱怨。他感觉荆璜似乎把这当成了某种感叹句来使用。还不等他说话，荆璜已经啃着玉米棒说道：“你要不要考虑找个新的女友？我看你们这女人也挺多的，你长得也还行，应该不难找吧？”
这句话无疑冒犯了周雨，他马上冷下脸说：“我只想知道她是否安全。”
“这么死心塌地的吗？”荆璜仍然用那种无所谓的调子说，“好吧，你非要这样也行。鸡块你吃吗？”
他打开纸盒，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嫌弃地皱起眉，马上把它推到周雨那边。周雨不太适应他的思维跳跃，一时没有答话。鹦鹉趁着这个空挡飞扑而下，奋力在鸡块上啄了两口。
“靠！想死啊你？允许你动口了吗？”荆璜一把将鹦鹉抓了下来，随手拉开旁边的抽屉，把它扔到里头关住。鹦鹉在柜中发出闷闷的大叫：“Mayday!Mayday！”
周雨瞠目结舌。还不等他委婉地建议荆璜不要虐鸟，对方已经站起来说：“走，现在去的话还赶得上夜宵。”
“去哪儿？”周雨愕然问道。
荆璜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他瞟着周雨说：“你不是想知道你女友是死是活吗？走啊，去问问说不定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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